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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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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偶遇

顧今月被他的無恥震驚了

顧今月喝了藥, 又與碧柔等人調笑幾句便困意上湧。

身體疲憊不堪,加上藥效來得快,一沾枕頭便睡著了。

一夜無夢。

清晨, 她眨了眨眼,頭頂投下一片陰影,風輕妄坐在床邊怔怔看她出神。

心中警鈴大作,不動聲色將被子攏緊,瞪著眼也不說話。

風輕妄回過神, 低笑兩聲:“夫人為何防我像防賊一樣?”

“……”顧今月沒回答, 悄悄側身往裏挪了挪, 與他之間空出一大片位置。

背還沒貼到墻壁, 先碰見一只大掌, 隔著被子也能感受到掌心的灼熱。

風輕妄俯身把她撈回來順帶把人放在身下, 瞇著眼:“你是在邀請我上塌嗎?”

“不是!”顧今月使勁搖頭, 驀地隔著薄被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眼裏泛起水光顫聲道:“你幹什麽……我要起床, 你放開我。”

風輕妄揶揄道:“我本來什麽也沒想, 不過若是夫人有需要, 我定當竭盡全力。”尾音低沈,撩人心弦。

“你是禽獸……嗚嗚……”

“夫人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以前的我都忘記了……”

“那我幫你再回憶回憶?”

藕荷色的床幔被打落, 像蛇一樣扭動著,不多時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吱呀聲, 伴隨著細微破碎的低泣。

一只青紫斑駁的手臂費力往外伸, 眼看指尖就要逃出升天夠到偷溜進屋的斑駁光暈,在最後一刻被另一只撐開五指的蜜色大手猛地穿進指縫, 用力一扯又藏進床榻陰影裏。

拔步床搖晃的聲音更大, 忽快忽慢的呼吸掩蓋斷斷續續的抽噎, 隱約從傳出只言片語。

“又是你先主動的,”他笑了笑,故意拖長音調:“這可怪不得我。”

果然他又收獲了顧今月無數個刀眼,但那又如何,反正他不痛不癢,還是到嘴的東西更實在。

蘇嬤嬤站在門外嘆了口氣,揮退侍衛,轉頭吩咐碧柔:“讓膳房備好粥,藥也重新熬。”

碧柔紅著臉垂頭應好,如釋重負地退下。

雖然知道太子殿下遲早會與夫人圓房,可她也沒料到居然這般……激烈。

事後,嬴風滿足地抱著顧今月。

她咬住下唇怒目圓睜,卻不知道這幅美眸含淚的模樣讓他的心又癢了起來,不過他深知如果真的再來一回怕是前面的努力要付之一炬。

心裏默念四書五經,強行抑制住沖動,克制地輕啄她的額頭,賠笑道:“嬌嬌別生氣,下次我一定拒絕你。”

顧今月被他的無恥震驚了。

見她錯愕地看著自己,嬴風心裏十分好笑,心裏起了點壞心思。

他食指微輕刮了下她的鼻梁,故意又補了一句:“我說到做到。”

顧今月氣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惹得他哈哈大笑。

*

“他以前也這樣嗎?”顧今月全身浸泡在浴池裏,水面上灑滿了剛剛摘下的新鮮月季花,露出一個腦袋浮在水面上。

她仰頭嘟囔著嘴對著池邊二人含糊地抱怨了幾句風輕妄;“怎麽能如此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碧柔害羞地低下頭不敢接話,兀自舀水淋在顧今月滿頭柔順的青絲上。

蘇嬤嬤到底是過來人,腦子飛快轉,這時候還不忘替太子殿下扳回一點好感:“或許是因為夫人前些時日生病,主子一直衣不解帶地照看您,所以……“蘇嬤嬤見水裏的人臉都要紅透了,換了個委婉的詞:”一時情難自抑,您擔待些?”

顧今月覺得自己的臉比溫泉水還燙,她目光盯著水裏的某一片花瓣,小聲囁嚅道:“難道我們從前經常……做這事?”

風輕妄看上去並不像縱欲之人,相反他骨子裏冷漠狠厲,從他治家嚴苛便可窺見一二。

她曾無意撞見他訓斥屬下的模樣。風輕妄僅僅只是站在那裏沈下臉,便叫一幹威武雄壯的八尺大漢們跪在地上如寒蟬般戰栗。冷眸一挑,嘴角似笑非笑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她隔著老遠看了都會發怵。

好在除了那日,他對著她永遠都是一副言笑晏晏,有事好商量的模樣。

碧柔眸光一閃,這個問題她會,立即揚聲道:“自從夫人與主子成親後,從未分房睡過呢!”

池子裏剎那間只有水聲,和顧今月的心跳聲。

頭又往水面下沈了沈,只留鼻尖以上部位,眼眸低垂,頭上的水珠順著睫毛滴在水面上,濺起一朵漣漪。

蘇嬤嬤瞪了碧柔一眼,明知道夫人害羞還胡言亂語。

碧柔委屈巴巴撇撇嘴,這大半個月她一直都在熟記主子交代夫人可能問到的問題,從□□覆抽查了她好幾次,確保再也不出紕漏才被放回來。

蘇嬤嬤暗嘆,到底還是年紀小,沒經歷風浪,下去定要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她老了,需要趕緊為太子殿下培養得用的人才行。

兩人各懷心思默默服侍顧今月更衣,她再也沒開口問什麽,起身時全身泛著微紅,像一只煮熟的蝦。

“洗好了?”風輕妄半靠在床上,拿起一卷書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動著,見她來了眼皮往上一掀,隨手丟開朝她伸手。

忽然就不想過去了。

“過來,”他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催促道:“快點。”

顧今月後退了兩步,他立刻耷拉下臉,沈聲道:“再不過來我就過去了。”

“你去東苑睡,”求生欲迫使她開始胡編亂造:“我記得我們以前都是分開睡的。”

風輕妄被她氣笑了:“看來你記憶恢覆太慢,少不得要多喝幾次藥,再由我親自幫你回憶回憶……”

想到苦不堪言的湯藥,她臉上閃過懼怕之色,倒是忽略了風輕妄後面的話。

“啊……”顧今月猝不及防全身懸空,不知何時風輕妄下床走到她身前,輕輕松松攔腰抱起她,下意識雙臂交叉勾住他的脖子,兩人距離霎時拉近,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昏黃溫暖的燭光打在他的側臉上,半是明媚,半是寒霜,猶如冰與火在對抗。

顧今月失神地望著他藏在陰影的半邊臉,不知怎麽就想暖暖它。

手微微一用力,挺身湊上去,雙頰相貼剎那,唇瓣擦過他的冷硬的嘴角。抱住她的手臂驟然繃緊,一點一點地將她塞進炙熱的胸膛裏。

夜晚的夏風來得急而猛,粗心的下人忘記關上窗,燭火忽明忽滅,投在墻上和地上的兩個影子一會這個壓倒那個,一會兒那個壓倒這個,最後揉成一團,生成一體。

翌日她一睜開眼,風輕妄惡人先告狀。

“昨晚絕對是你先主動的。”

說完急急跳下床,三兩下穿好衣服,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末了還故意後退兩步拉開距離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我不會再上當了。”話還沒說完,手已經放在門上,偏頭看她,恨恨交代今日行蹤:“我去東苑處理點生意上的事,中午再回來陪你用膳。”

顧今月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懨懨仰面躺在床上,望著藕粉色的帳頂出神。

當年到底看上他哪裏了?

嬴風疾步離開西苑像後面有魔鬼在追她,顧今月於他而言就如同上癮的毒藥,若是只看不吃倒還能忍上幾分,一旦品嘗後他便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渴望,只想溺死在她懷中。

欲罷不能,食髓知味。

東苑的人遠遠看見太子殿下臉上掛著淺笑,頓時頭皮發麻。

太子殿下高興的時候有人要倒黴,不高興的時候有更多的人要倒黴。大夥兒不約而同地在腦中過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沒有什麽地方出現紕漏,一時間有人戰戰兢兢,有人暗自慶幸。

“從三,來跟我過兩招。”

“啊!”從三張大嘴一驚一乍,被哥哥用力敲了下他後腦勺,還附贈一個淩厲的目光。

你又犯什麽事了?德四淩厲地刮了他一眼。

從三淚眼汪汪看過去:我什麽也沒幹。

“快去,你楞著幹嘛?”德四見他呆頭呆腦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上他屁股。

真是親哥,從三齜牙咧嘴地捂住後臀,可憐兮兮地去接受太子殿下的“教導”。

太子殿下一身好武藝,尤其是在九死一生的戰場上歷練過,一招一式無甚花架子,都是直取人性命的狠招。

從三縱使武學天賦高,可到底少了幾分殺伐之氣,加之他的長處在輕功和箭法,而非劍法,不過百招就被打倒在地。

“再來。”嬴風面不改色地命令他。

從三認命地從地上爬起來,心底叫苦連連。

碧柔不是說太子殿下已得償所願,為何殿下眼裏還是一副不滿足的模樣,眼睛裏的火好似要燒掉東苑一般。

嬴風繼續發洩身體殘餘的精力,誰讓他的毒藥身子骨太弱,經不住他折騰幾次。尤其是那細腰,養了這麽久還是不見長肉,他兩只手左右一掐就能完全握住,總怕一不小心就給折斷了。

心裏盤算著宮內庫房還有什麽好東西,趕明兒統統拉過來給她進補。

她好,他才能好。

*

皇宮,景越宮。

一名雙十年華的女子跪在嬴嵐面前,她的右臉上有一處駭人的疤痕,從眼尾蔓延至嘴角,任誰看了都會道一句“造孽”。

“雙兒,你可否再將當日的情況再說一遍。”嬴嵐眼神示意心腹將人扶起。

雙兒,與顧今月一同上京的婢女,提到當時之事淚瞬間湧滿眼眶,強行壓下胸口的酸澀,壓抑著哭腔道:“是,三殿下。”

抹掉眼尾的濕潤,語氣憤然:“那日遇到山匪後,胡侍衛提出我與小姐互換身份,由他帶著我引開山匪,小姐前往胡侍衛指引的方向去等候您的接應。”

“誰知山匪竟然不是為了活捉我們索取錢財,胡侍衛為了保護我死於他們手中,我也不慎掉下山坡暈了過去,再醒來就被您所救。”雙兒想起小姐已然香消玉殞,終是忍不住哭出聲:“早知道,不如不換……說不定小姐還有一線生機。”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嬴嵐眸色黯淡,停頓了一下柔聲安慰她:“如今你可有打算,是否需要我派人送你回老首輔處?”

“不,”雙兒跪下,匍匐不起,顫聲道:“如若三殿下不棄,雙兒願意侍奉三殿下。小姐曾經很期待與三殿下……再次見面。”

“真的嗎?”嬴嵐恍然如夢喃喃道:“她真的期待與我……見面嗎?”

雙兒哽咽道:“是的,殿下寫的信被小姐視若珍寶,常常拿出來對著您的墨寶臨摹一二,可惜上京途中遇到……全都遺失了。”

嬴嵐閉眼眼,輕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會安排。”

雙兒福身告退後嬴嵐陷入沈默,忽然對空曠的大殿說了一句。

“今月妹妹,若你地下有知,可會恨我?”

*

自從嬴得償所願,這兩個月他都真切體會到了什麽叫神仙般的日子。

當然,顧今月偶爾會因為他的索取無度發小脾氣,不過在他看來這都是兩人之間的樂趣,他享受其中。

但顯然另一個人不是這麽想的。

“你去東苑睡,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話。”顧今月氣呼呼地鎖上門,背抵著門鎖對外面的風輕妄恨恨道:“今晚上我絕不會放你進來,你趁早死心。”

守在周圍的下人們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裝作什麽也沒聽見,心裏卻給夫人悄悄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中的女人,光是敢把殿下晾在外面就值得他們頂禮膜拜一生。

風輕妄趴在門框上,伏低做小哄道:“夫人放我進去吧,今晚你把我綁起來任你處置,行不行?”

顧今月捂住滾燙的臉,罵他:“你……真是口無遮攔。”

風輕妄聽見她態度不似剛才強硬,抓住機會乘勝追擊:“雙手分開綁,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你還可以……”

門猛地一下從裏打開,把人迅速拖進去,又砰地一下關上門。

顧今月手捂住他的嘴,小聲抱怨:“我才不會做那種事,你別壞我名聲,以後讓別人如何看我。”

風輕妄目的達到心滿意足,輕輕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親了親,眼神柔得像月光,聲音微啞:“誰敢亂嚼舌根,就拔了去。”

掌心的溫度逐漸上升,顧今月慌忙收回手縮在前胸,往後退幾步拉開距離,警惕道:“你說的,保證不對我動手動腳。”

兩人間的距離被風輕妄一個箭步拉近,他趁她不備單手把人扛起來放在肩上,朝著床榻大步走去。

“你又騙人,”顧今月懸在半空使不上力,只能兩手握拳一頓亂錘他的後背,等一觸到床榻立馬彈起來想往外跑。

就知道最後一定會變成這樣,他實在是詭計多端。

風輕妄眼疾手快欺身壓上來,哈哈一笑:“夫人放心,我說到做到。”

他熟練地給兩人寬衣解帶,又拉過薄被蓋得密不透風,末了不知道從哪裏翻出兩根三指寬的綢緞繩,手口並用把自己縛起來,另一邊捆在床頭。幽綠色泛光的絲繩與黑色護腕交纏在一起,說不出的旖旎詭異。

長臂一邊一個壓住她的左右雙肩,完全將顧今月禁錮在他身下。

兩人臉貼著臉,她能清晰捕捉到他眼裏得逞的笑意。

“今天絕對不動手,”風輕妄眨了眨右眼,促狹道:“若是我做不到就任你責罰,絕無二話。”

“你……無恥……”顧今月用手抵在胸前試圖推開他,無奈兩人身量差距太大,使出吃奶的勁兒他也紋絲不動,又用腳去踢他,反倒被他找準機會長驅直入。

“嬌嬌你看,雖然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身體卻聰明得很。”風輕妄氣息不穩道:“它都替你記著呢。”

顧今月閉眸微微喘息,臉上紅成晚霞,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事後,風輕妄用下巴尖親昵地撫摸顧今月濡濕的鬢角,忽然開口沈聲問道:“顧今月,小時候我們捉迷藏的事情,你還記得麽?”

顧今月聽見他直呼自己大名,就明白此刻他是在認真問問題,不是玩鬧。

這兩個月來他時不時就會像現在一樣冷不丁問過去的事情,打著幫她回憶的幌子趁機占盡便宜。若是她說不記得,他就會帶她做一遍,務必確保她對這件事有印象。

“好像……有點印象。”顧今月不期然對上他清冷的眸子,老實開口:“你在找我,我躲在……躲在哪裏?”

她頭有點疼,閉上眼腦中一片模糊。

風輕妄低聲在耳畔啞聲補充道:“你躲在一座涼亭裏,後來我找到你了。”

涼亭,好像是一座涼亭,但是好像裏面還有一個人。

“你被我在如意燙金紋的桌布下捉住,笑著撲到我懷裏。”風輕妄聲音沈穩有力,一字一頓敲在她的心間,敲散腦海中模糊的人影,只餘下她和風輕妄兩個人在亭中相擁。

“記住了麽?”他猛地咬住她耳垂,又重覆了一遍:“記住了麽?”

“記住了……”顧今月倒吸一口涼氣,偏過頭躲開他的攻擊。下一刻感受到他的變化,身體驟然僵硬,幾乎是喊出聲:“我們在一起捉迷藏,你找到我了。”

風輕妄喉嚨溢出愉悅的笑,停止動作:“乖乖真聰慧,說一遍就記起來了,要給你點什麽獎勵才好。”

“不要,我什麽都不要,你讓我休息就好。”顧今月一點也不想要他口中的“獎勵”。

她驚慌失措惹得風輕妄輕笑幾聲,隨即不再逗她。

利落地從她身上起來側躺在一旁,眼神失落,蔫蔫道:“那就算了,我睡了。”

說完果真閉上眼一動不動。

顧今月等了好一會兒,聽見他均勻呼吸聲後才小心吐出憋在胸口那股氣,側頭瞄了一眼雙眼緊閉的男人,瞪著他罵了一句:“禽獸。”

待顧今月完全沈睡後,嬴風方才掀開眼皮勾起一抹弧度。

“今天的事情你可千萬記住了,別逼我真的當禽獸。”

用力一拽,脆弱的綢緞繩頃刻間斷裂,嬴風隨意捋下扔在一旁,手腕上連條紅痕都沒留下。

這玩意兒是上好的桑蠶絲織造而成,金貴易壞,用來綁他簡直白費功夫。他握住顧今月的細腕用手指丈量尺寸,勾起唇角,眼神晦暗不明。

縛她剛剛好。

顧今月可千萬別給他這個機會。

指尖撩開她額間淩亂的碎發,輕柔撥至耳後根,眼神癡迷看著熟睡的人。

她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她。

*

兩人這段日子如膠似漆,蜜裏調油。風輕妄大部分都是中午才出門辦事,晚上回來,偶爾也會因為生意外出兩日,不過必定會派人提前跟她匯報行蹤。

今早顧今月醒來後枕邊已空,望著空蕩蕩的床無端生出幾分寂寥,往日總是在他懷中醒來。

若是前一晚太過胡鬧,他便只低頭親親她的額角。可若是從一個吻開始,那後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臉慢慢發燙,默默拉起被子蒙上臉。

風輕妄什麽都很好,就是對她有些太過小心了。把她看得很緊,她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要知道,連每天吃什麽,吃了幾口都了如指掌。

但凡她有對什麽皺了眉頭,第二日無論是人還是物必定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同樣,若是她喜歡什麽,這座別院必然會源源不斷供應,直到她滿足為止。

除了外出。

她曾經嘲諷道自己呼吸都要經過他同意,他笑笑不反駁,又拋出以不用喝藥作為交換。

誘惑太大,她同意了,不過就是他擔心自己罷了。

自從他身體力行地幫助自己回憶以前的事情,喝藥的頻率就在慢慢減少,只有偶爾她回答錯誤時才會被安排上一碗。大部分是在床榻上,她被弄得暈頭轉向的時候。

顧今月記憶力極好,大多聽過一次後就能記住,三個月之後幾乎再也沒再喝過一碗。

最近幾日是她的小日子,他昨晚上只是將大掌覆在她腹上為她暖身體,迷迷糊糊間聽見他在耳邊低喃。

“顧今月,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我會讓你們成為世間最幸福的人。”

顧今月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腦海裏浮現風輕妄的臉,垂眸沈思片刻有了決斷。

起身下床,她找來蘇嬤嬤和碧柔,吩咐叫大夫來一趟。

兩人神色焦急,連忙問她哪裏不適,顧今月低下頭害羞搖頭就是不肯說,只說要請大夫,最好是擅長婦人的聖手。

蘇嬤嬤以為她是小日子期間不舒服,不敢大意。一邊連忙派人稟明太子殿下,另一邊又讓顧今月趕緊躺回去休息,不料被她拒絕。

“我總是躺著,現在想練練字打發時間。”顧今月叫碧柔取來紙筆,練了起來。

蘇嬤嬤見她面色如常,倒也不好再勸,站在一旁小心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緊張不安的模樣讓顧今月笑出了聲,安慰道:“我身體沒事,只是問問一些其他事情……”說完便不再多言,認真練起字來。

蘇嬤嬤到底是見多識廣,咂摸半天回味過來,臉上綻開花,樂道:“是,是該好好看看。”

顧今月含羞看了她一眼,碧柔站在一旁雙眼迷茫。

蘇嬤嬤提著的氣放了下來,才有心思看顧今月到底寫的什麽東西,一看不得了,她寫的字居然和太子殿下有幾分相似。

放下筆,顧今月對一臉驚訝的蘇嬤嬤解釋道:“他的字我很喜歡,以前會照著臨摹一二,所以有些像。”

蘇嬤嬤卻問:“夫人可知這句詩是何意?”

“‘長贏’指夏日,‘風月’大概是代指我和他兩個,”顧今月說到這雙頰染上潮紅,假咳一聲含糊道:“這句詩大概意指我與他一同享受夏日風光。”

蘇嬤嬤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朝國號為‘大夏’。”

“長贏皆好夢,風月當平分”,太子殿下是在隱晦地告訴夫人,他的一切都會與她共享,平分,再無第三人。

提筆寫下這句詩那日,是太子前往百越蠻荒之地平亂的前一天,是九死一生,亦是釜底抽薪。

當時太子一臉平靜地將信交給她,仿佛再平常不過。

後來她才知道太子殿下早就有了安排,若是他死在百越,便會有人在顧今月上京途中全力截殺她,再將屍骨與太子合葬。

蘇嬤嬤為歸來的太子殿下換藥時曾問過此事真假,太子聽後淡然一笑。

“除了孤,她誰也不能嫁。”

顧今月轉頭看向蘇嬤嬤,等她後文。

蘇嬤嬤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插手,話音一轉便說起其他事情,顧今月的思緒很快便被引到了別處。

*

元和帝早年算得上勤政愛民,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變得迷.信鬼神之說,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離譜,其中就有早朝改成午朝這一項,原因是早上修煉更容易溝通天地,與神靈對話。

嬴風掌握權力後撥亂反正一堆不合理的制度,這一項卻被保留下來。因此他方能日日與顧今月在早上溫存,中午才出門辦正事。

若不是昨晚元和帝忽然發瘋,他哪裏用得著一大早就趕過來看他的晦氣樣。軟玉溫香在懷,美美睡上一個回籠覺豈不妙哉。

“看好了,若是出了岔子,可別怪孤心狠。”嬴風走出皇帝寢殿,斜眼睨了眼伺候的小太監。

“知道……知道,”小太監嚇得連說話都哆嗦,太子殿下的手段他早有耳聞,絲毫不敢大意:“奴才一定時時刻刻盯著裏面那位。”

嬴風冷哼一聲,撣了撣右邊袖口,負手而去,絲毫不理會屋內有氣無力的咒罵。

回東宮的路上看見太醫院擅長婦科的趙太醫急急忙忙往戚貴妃宮內趕過去,他一個眼神,德四會意,行禮退下。

不一會兒,德四將脈案呈上。

嬴風冷笑,才成親不過三月就讓太醫急急去給馮若寧調養身子,戚貴妃未免太沈不住氣。

她怕是很難如願了。

嬴風拿起脈案扔進燈罩裏,大火立即吞噬白紙黑字,熊熊火光照進那雙冷漠的眸中,滿是嘲弄。

“啟稟太子殿下,蘇嬤嬤遣人有急事來報。”

嬴風收回目光,讓他進來。

“太子殿下,蘇嬤嬤說別院那位要請大夫。”

嬴風目光一凜,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膽,你們怎麽伺候的,人都嚴重到要請大夫才來告訴孤!”

*

顧今月寫了一個時辰就乏了,吃過午膳便回房小憩。

蘇嬤嬤關上門走出房間,驚覺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忽然院外傳來一陣戰戰兢兢的行禮聲,緊接著面如寒霜,氣勢洶洶的太子殿下提溜著太醫院婦科聖手趙太醫大步流星向院內走來。

蘇嬤嬤心裏一跳,糟了,她之前派人去告訴太子殿下夫人身體有恙,也沒說清楚什麽問題。

殿下胸前衣襟有些淩亂,想必是速速換了衣服從宮內趕來。後面跌跌撞撞的趙太醫更是連官服都沒有換下,背著個藥箱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喘氣,臉煞白煞白,眼睛快要翻上天了,卻敢怒不敢言。

蘇嬤嬤連忙湊上去解釋清楚,省的殿下急上火。

跟在後面的隨從們個個風塵仆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一路上氣勢迫人的太子殿下驀地露出笑容。

眾人都知道太子一笑,那肯定有人要遭殃,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家破人亡。邢獄中關押的二十餘名官員及家眷就是最好的證明,太子拿人那日嘴角淺笑一直沒斷過。

可現在,殿下的笑不是狠厲的笑,詭秘的笑,莫測的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幸福的笑容。

很陌生,也更加恐怖。

蘇嬤嬤到底跟太子殿下說了什麽,三言兩語就把狠厲無情的太子變成如沐春風的模樣。

嬴風笑著沖趙太醫招招手。

趙太醫見到他滿臉笑容,兩腿發軟差點跌倒,幸虧旁邊貼身侍衛扶了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形,不等他站穩又被兩個人夾著拖到太子面前。

“趙太醫,”太子伸手輕拍他的右肩,又滑到胸前替他理了理微亂衣襟,最後露出森森白牙道:“孤有一件私事想讓你幫個忙。”

趙太醫雙腳落地站在自己府邸面前仍有不真實之感,他居然從太子手底下活著出來了。

那位姑娘,是太子養在外面的人嗎?

趙太醫汗毛直立,想到皇上勒令太子殿下在加冠前不得娶妻生子,而太子卻要他為這位姑娘調養身子受孕。

抿緊嘴唇,趙太醫往四周看了一圈,趕緊進府關上大門。

這事必須爛在心裏。

*

顧今月身子很沈,連大夫來過都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間察覺有一只掌心貼上小腹,炙熱的掌心溫度傳遞到皮下,瞬間溫暖微涼的下腹,她舒服地伸展四肢,任由它擺弄。

再次醒過來時已是傍晚,睜眼察覺身旁有人,她偏頭看過去,風輕妄正閉眼休息。

身體微動,腹部上的熱源便無意識在上面來回摩挲,人卻依舊沒醒。

心裏暖暖的,她把手搭在腹部的大掌上,卻不料驚動的旁人,大掌反客為主將小手握住。

“醒了,”風輕妄睜開眼,聲音慵懶:“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顧今月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風輕妄含糊道:“做完事就回了,“雙眸一沈註視她緩緩道:”我聽說,你找大夫來看了。”

顧今月紅了臉,半晌小聲地嗯了一聲。

別院裏沒有一件事情能瞞過他,但被他點破總是讓人羞赧的。

身體驀地被扯進熾熱有力的胸膛中,風輕妄雙臂緊緊箍住她,頭頂傳來喟嘆:“顧今月,我心甚歡喜。”

他的隱忍,他的費盡心機,漫長的十年,無數個冷寂又絕望的日日夜夜,終是等到她的回應。

熱流暖進心窩,她笑了笑,手搭在他的勁瘦的腰上,臉靠著他有力的臂彎。

這一刻,她的內心生出對未來的無限暢想,他以後大抵會是個嚴父。

這樣也好,自己太容易心軟,容易將孩子養成紈絝子弟,這可不行。

然而她發現自己自己可能還是沒準備好。

“要不還是算了吧,”顧今月低頭看見一大碗濃稠的藥汁發出哀嚎:“我身體不好,要不還是晚兩年再考慮子嗣的事?”

“身體不好才要喝藥,”風輕妄鐵面無私地將一碗藥先端在自己身前,輕輕吹散氤氳的熱氣後再送到她嘴邊:“這藥沒有之前的苦,不信你試試。”

味道確實比之前的寡淡,但它依舊是藥。

“我才停藥不過三個月,”顧今月苦著臉長嘆一聲:“感覺我的人生都是苦藥味兒。”

"瞎說什麽,”風輕妄騰出一只手不輕不重地刮了下她的鼻梁,神色認真道:“我保證,除了喝藥,你往後餘生再不會品嘗到一絲苦味。”

顧今月疼得往後縮,五官擰成一團,驟然聽見他的承諾楞了一下,倏地雙頰爬滿潮紅,臉在他的目光下快要燒起來。

“要不要我餵你。”風輕妄親自端著藥蹲在她面前,作勢要自己喝下去。顧今月連忙搶過來,兩手一捧憋著氣一股腦兒喝了個幹凈。

扯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擡頭見他臉上閃過失落,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不知她含羞帶嗔的模樣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反倒勾得人心癢難耐。

“夫人,”風輕妄顧及她的身體並不能做什麽,便把頭枕在她腿上,雙臂又牢牢環住她的細腰讓兩人挨得更緊些,真心實意嘆道:“你辛苦了。”

顧今月心一下軟了下來,這藥好像沒有那麽難以入口。

“白天有勞你辛苦喝藥,晚上換我來辛苦,”他悶笑一聲:“我們這算不算各司其職。”

顧今月心口一窒,真想吐他一臉剛喝下去的藥。

風輕妄說到做到,接下來的整整三個月他身體力行來回報顧今月白日受的苦。

“不了,饒了我……”細碎的低泣聲隱隱傳出床幔,搖曳生姿的輕紗在暧昧晃動。

“再來一次,不能讓夫人喝的藥白費了。”粗重的喘息聲壓過哭腔,逼出更多支離破碎的抽噎。

翌日醒來,風輕妄已離開床榻,她仰面躺在床上,感嘆時光匆匆。

離她出事轉眼已過大半年,記憶雖然仍如同隔著一層紗看不真切,卻不如剛剛醒來時那般無助和害怕。猶記得第一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腦子一片空白,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甚至是陌生的自己,顧今月一陣後怕。

幸好她還有夫君,顧今月如今想來只覺得慶幸當初嫁給了風輕妄。

掀開被衾下床,熱氣順著腳蔓延全身。屋子裏地龍燒得很旺,一點也察覺不出外面如今正值寒冬,瞥了眼蔫蔫的君子蘭,自入冬以後它的葉片漸漸發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顧今月披了件雪狐大氅斜躺在臨床美人榻上看書,背倚兩個大迎枕,聽著屋外窸窸窣窣掃雪聲,偶爾喝上一口溫著的冰糖金絲燕窩,好不愜意。

看累了,她便把書隨手放在一旁,閉上眼小憩片刻,半睡半醒間聽見蘇嬤嬤的驚呼聲。

“這邊……請回……”

顧今月睜開眼,支起上半身推開窗欞,見皚皚白雪鋪滿整個天地。屋外那棵百年古樹上沒了葉片,掛滿長短不一的冰條,地上的積雪倒是已被掃得七七八八,襯得草叢上的雪又厚又重。

有人不小心踩了上去,立即留下一枚深深的腳印,這雪怪軟的。

蘇嬤嬤正訓斥那個誤入草叢的婢女,轉頭便看見顧今月好奇的臉,心裏咯噔一下。

夫人和三皇子妃,剛剛應該沒有見到面……

內心七上八下地走進屋內,首先將窗牖闔上,微微蹙眉道:“夫人為何開窗,外頭天寒地凍,可別讓寒氣進來傷了身體。”

顧今月完全察覺不到蘇嬤嬤語氣中的忐忑,笑著道:“哪裏有這樣弱,不過是想欣賞一下雪景。整日悶在屋裏,人都要悶壞了。”

蘇嬤嬤不動聲色試探:“夫人若想外出賞雪,奴婢倒是聽聞在附近的林子裏有一處霧凇極美,不如請主子帶您去觀賞一二。”

“霧凇,”顧今月眼前一亮,問道:“會不會耽誤他的正事?”

蘇嬤嬤笑道:“您不妨晚上問一問。”

顧今月眼眸轉了一圈,不經意問:“剛剛是什麽人在外頭?”她在這裏大半年,從未有外人到訪,因此不免有些好奇。

蘇嬤嬤心一沈,果然還是被她聽見了,電光火石間編出一個理由:“是一對避雪的夫妻,他們欣賞完霧凇後回來途中下了大雪,路過咱們院子時便請求進來避一避。”

“哦,”顧今月點點頭,望向窗外:“今年的雪確實很大……”

“多謝太子殿下收留,不然我與若寧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嬴嵐坐在嬴風左手邊,拱手作揖,態度謙和。

今日他一身天藍色湖綢直裰,來時披著件月牙白緙絲鶴氅,藍白交錯襯得他愈發溫潤如玉,一縷淺笑掛著嘴角,令人心生親近之意。

謙謙公子如是也。

伺候一旁的婢女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嬴風懶得與他虛與委蛇,不鹹不淡道:“一家人,不必客氣。”

這座別院是皇帝在新婚時賜予孝德皇後的別院,占地廣闊,不過先皇後在世時長年居於宮中,這處也漸漸荒廢。直到五年前太子掌握權柄,下令斥重金重新修葺,更是為了一口溫泉占山為王,惹得言官們紛紛上奏彈劾,不過一概被皇帝留中不發。

嬴嵐點頭稱是,再次謝過,捧起熱茶抿了一口,讚嘆道:“好茶,這水想必是夏日收集的荷葉晨露,配上君山銀針正好。”

嬴風舉杯品茗的手一頓,擡眸淡淡掃他一眼,嬴嵐的臉被熱茶蒸騰而起的白霧遮住,看不清表情。他收回視線,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可偏偏他不知死活,低聲嘆道:“今月妹妹她最喜歡喝了。”

嬴風眸色一沈,手中的青花纏蓮盞不輕不重地擱在黃花梨木的案幾上,發出“鏗”的一聲響。他淡淡斥責道:“這話本不該由孤來提點,三弟既娶了馮將軍唯一的嫡女,合該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

嬴嵐臉色微變,趕忙起身彎腰賠不是:“是臣弟失言了。”

“在孤面前失言便罷了,”嬴風寒眸盯著他一舉一動,意味深長道:“可別讓三弟妹傷了心。”

“多謝太子殿下提點。”嬴嵐身形微顫,再落座時臉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落寞,刺得嬴風眼睛疼。

兩人無言,空氣中彌漫又冷又涼的寂靜。

約莫一炷香後下人回稟三皇子妃已換好濕衣裳,在側邊廂房等候。

嬴嵐朝外看了看天色,鵝毛大雪不知何時停下,暗沈的天色漸漸透出光亮,便找了個理由起身告退。

嬴風淡淡揮手,示意德四送客。

待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耳邊,嬴風對著空氣嗤笑道:“今月妹妹,叫得可真親熱。”

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冰冷壓抑。

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陰沈得能滴出水,雙眸難掩怒意。驀地發難抓起案幾上的空茶盞用力往前一擲,價值千金的東西霎時碎的四分五裂。

清脆的瓷碎聲回蕩在屋內,明明有四五個下人在屋內,楞是只能聽見風輕妄一個人急促的呼吸。

有碎裂的小瓷片迸射到門口,剛巧落在顧今月的腳邊。

“夫君,你怎麽了?”

沈重窒息的死寂被打破,嬴風猛地擡頭,發現顧今月從院外踏雪而來,白狐大氅下是孔雀藍流彩飛花緞裳,與嬴嵐的裝束甚是相配。

好像他們才是天生一對。

漆黑的瞳孔一縮。

他們剛剛有沒有……碰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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